1904年5月21日,上海租界会审公廨宣判“苏报案”,章太炎、邹容分别被判入狱。
1904年5月21日,晚清中国最大的一次文字狱——“苏报案”,在上海租界经过七次公开审理后,终于有了结果。章太炎监禁三年、邹容监禁二年,罚做苦工,“期满驱逐出境,不准逗留租界”。尘埃落定,这时离“苏报案”发已过了十个多月。
一百多年来,世人关于“苏报案”的介绍、研究,汗牛充栋,唯独对孙中山与“苏报案”的关系着墨不多。从孙中山的活动踪迹来看,他本人似乎与该案没有交集,事实真的如此吗?梳理案件始末,我们会发现这样一桩惊天动地的历史大案,竟然是由一个几近滑稽的历史细节促成的,其背后就有孙中山的影子。
1903年6月实行“大改良”后的《苏报》
1896年6月,《苏报》诞生在上海公共租界,在当时只是一份文字水平低劣,很平庸的小报。1900年,创办者胡璋因其经济难以为继,将报纸转让给陈范。《苏报》开始鼓吹改良变法、立宪,面貌焕然一新。至于后来《苏报》变成激烈鼓吹革命的报纸,则与章太炎担任《苏报》主笔密切相关。章太炎能够在《苏报》上毫无顾忌地宣传革命,又与陈范的态度有关。陈范作为报馆的主人,他起初并不赞成将《苏报》办得那么激烈,但不久,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。转变的契机,就在于孙中山的影响。
陈范(1860—1913年),号梦坡,《苏报》馆主人。1905年因“苏报案”入狱一年,流离失所,家庭破碎。
1903年5月,陈范正式聘请章太炎担任《苏报》主笔。章太炎应聘当天,便发了一篇《论中国当道者皆革命党》,并发表邹容《革命军自序》。如此激烈,为陈范始料未及。据章太炎回忆,第二天一早,陈范便来到他床前,直言《苏报》不得如此猖獗,自取灭亡,“务期节次缓和,归于恰当”。面对牙关打颤,面容惨白的陈范,章不知所措,面壁无言,做好了辞职准备。岂料傍晚时分,陈范判若两人,握着章太炎的手,出语壮烈,谓:“本报恣君为之,无所顾藉”。
陈范态度为何前后大变?据说是一个叫“钱宝仁”的人在当中起了作用。这个钱宝仁,算得上当时上海滩一位有趣人物。据章太炎说,钱是镇江人,为一流氓,冒充革命党,在张园演说时与陈范相识,“寻与梦坡密谈,自承为孙中山本人,秘密返国,策动革命。梦坡深信不疑。于是一切革命策略,惟钱宝仁之马首是瞻,不自违异。其初读吾论而骇,乃梦坡之本衷,旋改称恣言无悔,出宝仁之指示。”章太炎认为,假如陈范不是听了这个冒充孙中山的钱宝仁的话,便不会允许他这么放言革命,也就不会有苏报案:“梦坡之愚陋如此,驯至促成革命史中一轰轰烈烈之事迹,恍若神差鬼使而为之。又若钱宝仁不骗人,苏报未必有案者然”。
章太炎(1869—1936年)及其与邹容在狱中的联句手迹
陈范听了假孙中山的指示,放手让章太炎鼓吹革命。6月l日起,《苏报》实行“大改良”,突出宣传革命,连续刊载《论中国当道者皆革命党》、《杀人主义》、《读革命军》等文。随后,便发生了震动中外的苏报案。陈范接触的“孙中山”是假的,但他对孙中山的崇拜是真的,孙中山的影响也是真实的。
那么,孙中山对“苏报案”的态度如何?
1903年8至9月,陈范及涉案的中国教育会会长黄宗仰避往日本,曾先后拜谒孙中山。陈范终于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孙中山,“日访总理畅论时事”。黄宗仰与孙中山则一见如故,畅谈革命大业,终成莫逆之交。1904年黄宗仰回国,孙中山几次写信给黄宗仰,叮嘱“如有新书新报,务要设法多寄往美洲及檀香山分售,使人人知所适从……”。此时“苏报案”已平息,黄即集资刊印了邹容的《革命军》和章太炎的《驳康有为论革命书》等曾在《苏报》发表的文章分寄南洋和美洲各地,扩大孙中山革命学说的影响。
黄宗仰(1865—1921年),因“苏报案”流亡日本而结识孙中山,成为挚友。
“苏报案”的另一主角章太炎1906年6月29日刑满出狱,孙中山亲派代表到上海迎接他赴日本。7月15日,章在东京留学生举行的欢迎会上发表演说,讲出的妙論:「……遇著艱難困苦的時候,不是神經病人,斷不能百折不回,孤行己意。所以古來有大學問成大事業的,必得有神經病才能做到。」 孫章關係進入蜜月期,這段時間兩人天天見面,討論革命方略。
1917至1919年,孫中山在著述《建國方略》時從政治意義及打擊封建統治的角度對「蘇報案」做了如下評價: 「此案涉及清帝個人,為朝廷與人民聚訟之始,清朝以來所未有也。清廷雖訟勝,而章、鄒不過僅得囚禁兩年而已。於是民氣為之大壯……此則革命風潮初盛時代也」。
參考文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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