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中山先生诞生于1866年的11月12日,到现在已经整整的九十年了。孙中山先生为“求中国之自由平等”,献出了他的一生。解放了的中国人民,永远怀着崇高的敬意,来纪念为我们开辟胜利道路的革命先行者——孙中山先生。
孙中山先生从1885年的中法之战失败起,就有了倾复清廷、创建民国的志向。在1894年的中日战争前后,开始了他的革命活动,在檀香山和香港组织兴中会,并在广州发动第一次武装起义;1905年在日本东京准备组织同盟会。当时我在东京大成中学读书,那一年7月初的一个星期天,在岩仓铁道学校读书的同学们谈起,程家柽在该校黑板上大书“孙逸仙先生到了东京”。我和同学但懋辛同志,一道去找程家柽,打听孙先生的住处。到了程家柽的住处后,他问明了来意,立即把孙先生请出来,原来孙先生当时就住在他的家里。孙先生很乐于和一般有志青年接谈,见面之后,没有俗例的客套,头一句话就说,你们青年有志革命救国很好。接着又问我们在日本学什么?我们答现在在大成中学,暑假后准备考入军事学校。他就说:列强想瓜分中国,清廷不图振作,我们爱国志士要及时采取行动,准备随时发难。如果必待学成后归国带了兵才干,恐怕不及待吧!革命党人只要学会打枪炮就够了,革命军与正规军所采取的战略战术迥然不同,只有冒险犯难,不畏牺牲,才可望成功。孙先生讲这些话的时候,言辞恳挚,态度雍容。我们当时也阅读了一些革命书报,具有初步的革命思想,积蓄了满腔的热血,要为祖国的独立自由而挥洒的。听了孙先生的这一席话感动极了,就不再加思索地表示愿意参加革命组织,提笔写好了同盟会的誓约,当面呈交给孙先生;孙先生和我们行会内同志的握手礼。这是我们跟孙先生见面的开始,也是在孙先生领导下从事革命活动的开始。
那时候,对中国问题,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路线:一种是改良主义者的路线,主张不要根本改变封建制度,只要建立君主立宪的国家,来发展本国的资本主义;一种是革命者的路线,主张推翻封建帝制,建立民主共和国,来实现救国救民的目的。历史证明,前者是走不通的,而且当广大人民已经觉醒起来以后,就变成了革命道路上的障碍物。孙中山先生在当时是采取了鲜明的革命的立场,而坚决反对改良主义的立场。
我记得,大约在1905年的7月末,留日的中国学生在东京富士见楼开大会欢迎孙先生,孙先生在会上发表演说。他在缕述了清廷实行残酷民族压迫的事实之后,接着说:“有人以为中国维新从历史上看来,适宜于君主立宪政体。这种见解很不对。你们大家是日本留学生,知道日本的铁道是窄轨,欧美的铁道是宽轨,难道将来中国修铁道也要先修窄轨、然后才改宽轨吗!同学们为什么要到日本来留学,是不是想要中国富国强兵,独立自主?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么,同学们就要仔细想一想,现在清廷丧权辱国,有加无已,列强看破了清廷的无能,群起以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,作为他们的逐鹿场,近来瓜分中国之说,甚嚣尘上,试问那些想侵占中国的列强,能够让中国逍遥自在地来改良吗?请大家下一番痛切的考虑,采取切实有效的方法,挽救中国的危亡!如果我们不能急起直追,推翻腐朽无能之清廷,建立独立自由之民国,那么,亡国灭种的惨祸,就会迫在眼前。孙先生言辞激越,气度轩昂,全场阒然无声,有人为之下泪。
当时许多人参加革命,是出于单纯的排满;至于推翻清室以后,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,思想上还是不明确的。孙中山先生不仅提出了建立民主共和国的主张,而且注意到了如何避免欧美资本主义制度的流弊。他在同次大会上说:我们建立民国,还要防止资本家专政。现在世界上的共和国政权,都操在资本家手中,一般贫民不能受平等待遇,因而已有倡社会主义者。我国建国时要先注意民权,要用最新的政治建设。在那样的历史条件下,他能有这个看法,足见其眼光的远大,识见的超卓。孙先生的这些言论与见解,给我们这些追随他的人,以极其巨大的启示和影响。
在同年末,孙中山先生介绍我同黄复生、曾冠三人到横滨,向梁慕光同志学习制造炸弹;孙先生也住在横滨,因此,接近的机会较多。他和我们相见的时候,经常注意了解国内各地方的具体情况,研究在当时环境下如何扩大革命影响。其时他在海外已有很多的联系,革命活动有了一定的基础。他要我们在国内多物色有志之士参加革命,特别在军队、学校和知识分子中间进行工作,要我们从这些方面把革命的影响扩大,把革命的行动加强起来。他之所以介绍我学制炸弹,也是为了回国后在革命的实际行动上准备条件。随后,我即衔命回国,进行革命活动。
同盟会成立以后,曾在国内组织了好多次武装起义,如潮州、黄冈、惠州的起义,镇南关之役、广州新军起义等,其中规模最大、影响最深的,要算1911年3月29日的广州之役。这一役,聚集了海内外同志的大量人力、财力,向清朝反动统治作猛烈的冲击,许多同盟会的优秀同志都牺牲于这一役,其死事的壮烈,正如孙先生所说的,直可以“惊天地,泣鬼神”。我躬与斯役,和我一块作革命斗争的战友方声洞、林时爽、喻培伦、秦炳等,都在这一役壮烈地成仁了。由于这一次的失败,孙先生恐怕同志中产生悲观失望的情绪,鼓励大家培养力量,准备条件,再接再厉地继续革命事业。因而大家更振奋起来,终于取得辛亥革命的成就。
民国成立,孙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。不久,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,被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所篡夺了。1913年,袁世凯暗杀了宋教仁,免除南方几省国民党人担任的督军职务,并向五个帝国主义国家兴借巨款。孙先生起兵讨袁,我参加了这一斗争。讨袁失败后,孙先生亡命日本,我也到了东京。这正是中山先生有鉴于过去的组织太松懈,意志不统一,决定组织中华革命党的时候。我会见了孙先生,参加了中华革命党。1915年,袁世凯窃国称帝,先生再次起兵讨袁,我也参加了讨袁的军事行动。
袁世凯死了,其他各派军阀又起来,张勋、曹锟、吴佩孚等相继窃据北京政权。这时的中国,正处于“长夜漫漫何时旦”的黑暗中,孙中山先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奋斗,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,并且因为找不到能够使革命达到胜利的道路而感到痛苦,但是他并没有放下斗争的旗帜。他终于在绝望中遇到了十月革命和中国共产党,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转变。孙先生接受了国际工人阶级和中国工人阶级给他的帮助,勇敢地采取了联俄、联共、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;并且在这三大政策的基础上,召开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,改组了他所手创的中国国民党。那时,我在军中,由孙先生提名,被选为中央委员,这是我第一次担任党的职务,感到非常光荣。孙先生曾派同志来传达实行三大政策的重大决定,我由此也就体认到和苏联建立友好关系,和中国共产党结成亲密的革命联盟,把反对帝国主义列为首要的革命任务,对于中国革命的发展,具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。
当孙中山先生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帮助之下,革命力量蓬勃发展起来的时候,曹锟、吴佩孚的反动力量也在逐步扩张,孙先生希望我们整顿部队,安定地方,为响应北伐、打倒军阀作准备。其时曹锟贿选总统,孙先生兴师讨贼,亲下手令任命我为讨贼军川军总司令。我有了孙先生的坚强领导,同吴佩孚动员的北洋军阀体系的直、鲁、豫、川、黔、鄂等省军队作了好多次的战斗。后来我移师湘西,正是孙先生由上海启程北上的时候,他在“北上宣言”中宣布,这一次北上,他的目的“不仅在复灭曹吴,尤在曹吴复灭之后,永无同样继起之人;………不仅在推倒军阀,尤在推倒军阀所赖以生存之帝国主义”。要求“使武力与帝国主义结合之现象,永绝迹于国内”。他接受中国共产党的主张,号召举行召集有各界人民团体、反对曹吴各军及各政党参加的国民会议,共同解决国内问题,并废除不平等条约。他的主张是鲜明的,与张作霖、段祺瑞尖锐地对立着的。他在上海招待新闻记者时说:“我这次往北方去,所主张的办法,一定是和他们的利益相冲突。”他宣布他决不与北方军阀相妥协,号召全国人民支持他的斗争。
在孙中山先生将从上海动身北上的时候,虽然满怀希望实现国家的和平统一,但估计到对以帝国主义为背景的北洋军阀,意见将是难于求得一致的。他写了一封英文信给我,指示:如果和平统一无望,即行联络驻在河南的国民二军胡景翼部和川滇的地方实力,作充分的准备,相机规复武汉。后来,事实的演变证明孙先生是有远见的,这也是他对我的最后一次指示。
孙先生沿途宣传他的革命主张,并因此受到全国人民的热烈拥护。不幸因积劳成疾,卧病不起。1925年的3月12日,一代革命巨人终于离开我们而长逝了。
孙中山先生不愧为伟大的革命家、思想家,不愧为一代的革命领袖,他为中国人民辛辛苦苦地奋斗了四十年,一直到临终的时候,还谆谆嘱咐革命党人“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,共同奋斗”,并预言“不久即将破晓”,中国和苏“在争世界被压迫民族自由之大战中,携手并进以取得胜利!”
历史的车轮向前推进,值得欣慰的是,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之下,经过长时期的艰苦奋斗,终于挣断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锁链,结束了被压迫被奴役的历史,正在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中国。孙中山先生生前苦心焦虑、梦寐以求的理想,不仅已经实现了;而且在其广度和深度上,大大地超过了。
中国共产党——中国工人阶级——中国人民是我们祖国历史上一切美好思想和进步事业的继承人,当我们正在满怀信心地建设社会主义新生活的时候,绝不会忘记我们先人所流出的每一滴汗血,更不能忘记为祖国战斗了一生的孙中山先生。他的伟大思想、革命功业和崇高人格,将永远活在中国人民的心中。
现在,我们隆重地热烈地纪念孙中山先生诞生九十周年。我们纪念他,就是要更好地学习他,学习他忠心耿耿热爱祖国的精神,建设和保卫我们的伟大祖国。学习他不断进步的精神,跟随着我们先人已经走过的足迹,向着共产党和毛主席所指引的方向,向前迈进,一直走到社会主义——共产主义!